翎翎的生活日誌

兩行眼淚，無間斷的滴了下來，他正在演奏的是我們在南柯那一夜，他演奏過的曲子，一樣是讓人回味無窮。青斐的手指頭挑在琴弦上，剎那間彷彿這個宇宙這個世間，就只剩我們兩人了。

明日就要離別，就如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跟我們的理念不一樣，即使成為我們的夥伴，你還是有掛心不下的事情，你的理想，你的夢想，一統羽翼國的霸業。如今，如今，這些將不在是場夢，他日登基，您就是羽翼國的皇上了。我還妄想與您相宿相棲嗎？我真是愚蠢的啊！

撇開一切不談，況且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與你相愛，本來就是不被我自己允許的事情，即使早知道是這樣，為何我的心仍是如此的疼痛呢？若是你想藉由我的兵力，來達成統罷羽翼國的野心。那我呢？還不是想要借助你的力量，來完成我與露西法之間的契約嗎？我真的是可笑的啊……

「我能留下妳嗎？」　曲畢，青斐平復琴聲，緩緩抬頭，看著我說。

「……」　我含淚，閉起雙眼，輕輕搖頭。

「……」　他無語，手又挑動琴弦。　「那就再奏一曲吧！」　他看著我，深情的眼神，深邃而不見底。　「坐嗎？」

「嗯。」　我踏上了石階，坐在石椅上，他的旁邊。

「加冕後，若我要妳留下，妳也不得不留下了吧？」　撥弄琴弦的手指又開始挑動弦音。他話中有話的意思是成為皇太子後，他有足夠的權勢能強留我嗎？

「……」　我輕輕笑著，但你不能，青斐。強摘的果實不甜，強求的愛情不美，這是你知道的。　「還是再奏一曲吧。」　

囊花月下，一把木琴，滿樹桃花。

彈奏了啊！怎麼將我的愛留下？

囊花月下，一壺清酒，桃花樹下。

飲盡了啊！怎麼無法將愛擱下？

羽翼宮那是啊！夢境裡的天堂。

我不想放手啊！卻註定我要失去妳……

牡丹宮那是啊！無上的王座呀。

我不想放手啊！妳可知道我的為難……

青斐第一次唱歌給我聽，他挑撥著琴弦，嘴裡開開合合的唱著他的心聲，一時哽咽我實在無法傾訴。低著頭，淚水像無止境般滴落在我的手上……琴弦奏到夜半，青斐送我回房。他的眼也含著淚水，我的眼也含著淚水。只剩今夜，我們倆就只剩今夜了。

安頓我在床上躺下，他撫了撫我的臉龐，逝去了淚水。想吻我的唇，卻猶豫，嘴唇顫抖著，終究只在我額頭上留下溫熱的暖息。他起身，展翅離開了囊花閣。我哭倦了，眼睛好疲累，沉沉的，陷在這花香滿屋的房間裡。囊花閣，一箭將我射了進來，當初在背上造成的疼痛還猶記如昨，如今，疼痛的卻在心上了。我抿著嘴，輕輕的說著“好痛”。

輝煌的鑲金鑲銀的裝飾品我不想戴，富麗堂皇號稱仙裳的羽翼國羽衣我也不穿，只穿著我當初穿來的洪荒袍，披上代表妖族榮耀的黑龍披風，見識了這羽翼國太子加冕的宴禮。整個國宴要舉行兩個時辰，恭賀過後，晴夢提著隨身的行囊，抱著她的玉琴與棗紅短杖，緩緩走向我與四郎。

「真的不去與哥哥做最後的道別嗎？」　晴夢看著我問著，畢竟加冕典舉行到一半，我就已下令讓妖狐獸軍們到渡船口去等候了。

「……」　我搖搖頭，笑著。該說的我都已經在昨晚就已經說完了。　「上船吧！」　我比著停在河邊的大船。

我們的軍船好幾艘停泊在無憂河上，船身們皆用粗繩與鐵鍊串住，我的烏龜在船身前使力拉著。要返回萬化城了，回頭遙望積羽城的枝幹，綠葉依舊茂盛繁華，生氣盎然。

「前進─────」　瞿凰燕見所有大軍都已上船，並且一聲令下駛船。

所有船隻將船帆撐起，船錨拉上船身，烏龜緩緩擺動後腿，鐵鍊粗繩牽動著所有船隻，我們返往妖族。

「杜姑娘。」　四郎看著我，他一臉擔憂的。　「妳……」

「別擔心。」　我淡淡的說出口，撇過臉，走入船艙。

避開四郎的臉，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哭腫眼睛的樣子。拿起從二娘身體拔出的這把像鑰匙的劍，看著劍又想起在月季宮的種種，積羽城，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像昨日的夢般，實在令人不去回想也難。

「杜將軍，您還好嗎？」　瞿凰燕走進我在船上的房間。　「四郎少校要我來看看您。」

「瞿上校……」　我收起了劍。　「我沒事……」

「將軍……」　瞿凰燕的表情看似不相信我沒事，依然杵在房間裡。看來她是否有話要說呢？

「瞿上校，有話直說吧！」　我浮浮笑，坐在椅子上。

「將軍，其實……我昨晚看到您……您跟羽翼國的皇太子……在…院子裡。」　瞿凰燕結結巴巴的道出。　「想必您要離開他，您心情是很難過的吧！」

「瞿上校……妳……」　沒想到瞿凰燕會看到昨晚的情景。

「雖然妖族歷年來的婚姻都必須經過賜婚來決定的，但是，您與羽翼國的皇太子並非無緣分啊！雖然異族聯姻這是從來都沒想過的事情，但是，只要是相愛的兩人……」　瞿凰燕突如其來對我說這些，讓我不知所措。我一直以為她是個滿心只有戰事的英勇戰女呢！

「瞿上校，想不到妳還是個俠骨柔情的真女人呢！」　我拍拍身旁的座椅，要她也坐下來。

「將軍，別笑我了。我只是……覺得該把握的終究要把握！」　瞿凰燕玩著自己的手指的樣子，還真像小女孩。

「妳呢！有該把握的人嗎？」　我瞇著眼，看著瞿凰燕。想必，她有這一番言論，大概也有該讓她把握的對象吧！

「將軍，這……，實不相瞞，我正為這件事情所苦……」　瞿凰燕低頭埋著臉，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哦？可否說來聽聽。」　我挑挑眉。

「這……」　她還是低著頭，聲音小到我聽不到。　「這賜婚大典，其實……我去年就有權利可以……」

「……」　該不會，瞿凰燕已經有喜歡的對象……

「那次將軍的賜婚大典，我聽了將軍那席話，我真的覺得很有道理，但是……要我直接拿信物給自己心儀的人，我就……」　看她的頭越埋越低。

「直接拿信物給心儀的人？有不對嗎？」　怪了，這有什麼不對的呢？

「不知道杜將軍是不是跟我們的想法不一樣，女子的婚事本就是由長輩決定。若自己直接主動……不是有失女子的矜持。」　瞿凰燕羞紅著臉，拿出了她那把在戰場上砍敵無數的劍，捧在手上。

「瞿上校……」　我則是恍了，拿劍給我要做什麼？

「將軍，這正是我的信物，可否請幫我交給……我心儀的人……」　瞿凰燕再次獻上她的寶劍。

「這把劍，好劍。」　我拿起她那把劍，果然鋒利，刀身又輕，上面的紋碌，很清楚的是妖狐，刻風精美。實在很適合女子！　「瞿上校，已經有心儀之人了。」　我起身揮舞那把利劍。

「有的，正是……迅威。」　瞿凰燕含蓄的緩緩脫口而出，只見我睜大雙眼，望著瞿凰燕，瞿凰燕嬌滴滴的遮住半臉。　「將軍，別這麼大反應。也許迅威與我門不當戶不對，但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對他我也是有感情的……。若是您幫我說媒，我父親一定會答應的，況且我父親對您也是信賴的更是疼愛有加的。」

「……」　聽到這句話我更是恍了，妳父親是誰啊？誰對我疼愛有加啊？　「敢問令尊是……」

「正是妖族的長老……」　瞿凰燕不好意思終究還是說了出口。

「啊……」　原來瞿凰燕的父親就正是長老，我怎麼都不知道啊！難怪，難怪一郎要來求助於我，完全被矇在鼓裡了……

「將軍，就請您答應吧！」　瞿凰燕握住我的手。

「……」　我浮浮笑，點點頭。　「好的！既然瞿上校那麼看重詩涵，詩涵決不馬虎。但是……」

「但是？」　瞿凰燕疑惑。

「但是，這把劍，這信物，妳還是親手交給他本人比較好。當然，我會幫妳安排在最好的時機下，讓妳順利將信物交到他的手中。」　我瞇著眼。原來郎有意，妹也有情啊！那就好辦多了！將她的劍交還至她手中。

「真的嗎？杜將軍？」　瞿凰燕掩飾不住心中那份欣喜，高興的抱住我。

「當然是真的。」　我小心地移開那鋒利的劍，一會不小心，劃傷了我可怎辦啊？

船行駛的速度很緩慢，因為這是逆流的關係，比妖狐獸軍他們來的時候還要花兩倍的時間。不過，也因為行駛緩慢，我從沒有感到暈船或其他不舒服的情形，也許是河面平穩，讓我們航行順利。

又到了傍晚，我準備去找迅威，將這門親事，先給提一提，好讓迅威有個心理準備。還沒走到迅威他們的房間，就聽到甲板上有人對話，我好奇靠近前聽。發現是迅威與瞿凰燕。

「瞿上校……」　迅威開口先說。　「吃過晚膳了嗎？我……」　迅威結巴的樣子，看的我真想巴下去。

「迅威，別這麼拘束，就叫以前我們給對方稱呼的名字吧……」　瞿凰燕似乎以為她與迅威在這裡見面，是我安排的嗎？

「可……以嗎？」　迅威依然結巴，那麼大的個子了，居然還會扭扭捏捏，真不像樣。

「可以的。」　瞿凰燕笑著。

「小燕……」　迅威抓了抓頭上的虎獸毛，笑笑的說。　「好久沒這樣叫妳……」

「小威……」　瞿凰燕臉頓時紅的像個蘋果，我從來沒看過她有這樣的表情啊！　「妖族恢復了和平，連妖族南邊的城市都也已平魔，以後不用在為了魔物擔心受怕了。」

「這都是虧了杜將軍的功勞。」　迅威笑著。

真是，講到我幹什麼？迅威！快點，拿出勇氣來……

「魔物已經平復，戰事就可以暫時放在一旁了……」　瞿凰燕看著遠方的景色，溫暖的風吹來。

「但是也不能過於鬆懈，只要我們還是妖狐獸軍的一員，只要我們還是杜將軍的屬下……」　迅威認真的說著。

真是白痴啊？迅威你是聽不出來，瞿凰燕在暗示你什麼啊？

「小威……」　瞿凰燕似乎對自己沒信心了，看著迅威。

「小燕？妳怎麼啦？」　迅威依然沒大腦。

吼！早知道這個迅威是個粗人，反應又超級遲鈍的啦！

「……」　瞿凰燕輕輕歎了一口氣。　「沒什麼，我回房了。」　接著就轉身了。

什麼嘛！看不下去了啦！我急忙要從船艙走上來說清楚啦！不料，船身稍微一晃……我整個跌下船艙。

「好痛……」　什麼嘛！要幫忙也有錯喔！我撫著我撞到的頭部，咬著牙。接著還是慢慢爬上樓梯。

映入眼簾的是迅威抱著瞿凰燕的畫面，看來一切都不用我再多說什麼囉？

「小燕，腳有沒有怎麼樣？在船上不比平地要小心點好，摔傷了嗎？」　迅威抱起瞿凰燕，貼心的在一旁問候著。

「……」　瞿凰燕搖搖頭。　「我沒事，真的。」　臉窩在迅威懷裡，像個小媳婦似的。

「哪還沒事，腳都痛的在顫抖了！我抱妳回房好了，妳不要在走動了。」　迅威執意要送瞿凰燕回房間。

「給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放我下來啦！」　瞿凰燕掙脫著迅威，執意要下來自己走。

「不可以！妳腳受傷了，我不能讓妳自己走。我先送妳回房，在幫妳看看是不是傷到哪了！」　迅威抬起腳步，卻踢到瞿凰燕剛剛掉落的劍“框啷”一聲。　「妳的劍，等等我先撿起。」　迅威抱著瞿凰燕蹲在地上，要瞿凰燕撿起那把劍。

「小威……」　瞿凰燕貼在迅威的胸前。　「你還記得小時後我們的約定嗎？」　

「……」　迅威浮出淡淡的笑容。

似乎，此時說再多都是白說的。他們兩人，心理可明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