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翎的生活日誌

雪米的手揪著青斐的心臟，那鮮紅的血液隨著地心引力滴落了下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也不想相信我的眼睛，這是做夢吧……是夢吧……

「哥哥──」　晴夢在後方高聲尖叫，腳隨之癱軟在地上。

「詩涵……」　青斐瞪大眼珠子，看著我，嘴角滲出血液，他舉起手，看著我。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夢，是夢！我全身顫抖，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發生的事情。搖著頭，拼命抗拒，這是夢，是夢。

「我說過，我會奪走這個人的心的。」　雪米在青斐背後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勝利的表情。她手腕一扭，青斐隨即噴出血來。　「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妳，杜詩涵。」

「唔──」　青斐抓住自己簍空的心臟，早已失去了知覺。身體跌落在地上，周圍倘出鮮紅的血液。

「不要……不要啊──」　我雙手抱頭，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這個事實對我來說實在太刺激了，根本，根本不可能發生，不可能發生的。

鳥衛迴旋在天空之中，數量不斷增加，不斷增加，幾乎沼澤上方的天空，都已被這白色大鳥給佔據了。鳥衛們的身體開始起了變化，鳥衛的身體發出了紅光，原本白色的頭冠，在紅光暈染之下，開始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哥哥，哥哥──」　晴夢爬到了青斐身前，竭盡所能的試圖治癒，她放出所有的法術，降在青斐身上，但絲毫不起任何作用。

「呵呵呵呵──」　雪米看到這樣的畫面，她握緊青斐的心臟，狂妄的笑了出聲。　「不過只是一般的心臟，何能擄獲妳？還給妳吧！」　雪米捏緊心臟，擠出了血液，丟在我的面前，她狂妄的笑聲隨著她的消逝也消失了。

我突然感到頭暈目眩，看著被丟在我面前的青斐的心臟，全身顫抖。我第一次，我第一次覺得雪米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在這之前雖然她殺了妖族的夥伴，妲荷太師，以及眾多無辜的生命，我都只覺得憎憤。但這次，她居然殺了青斐……我……

「嗚啊────」　晴夢對天哭喊著，她抓著青斐被血液染紅的衣裳哭喊著，她大聲叫著，那悲憤的呼喊扎著每個人的細胞，無數的刺痛感，無數的……

天上的鳥衛開始集結成一塊，頭上的冠已經變成鮮紅色了，如同青斐血液的顏色。牠們徘徊在青斐的身體上空，不斷的鳴叫，似乎在等待甚麼。剎那間，風雲變色，天上佈滿著紅冠鳥衛，牠們的身體彷彿放大了兩倍，翅膀拍打的聲音如雷，嘴裡鳴叫著竟是如同猛獸般兇惡的聲音。

「哥哥……」　晴夢顫抖的手捧起青斐的手背，輕輕的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吻。　「再見了，哥哥。」

我知道，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就好像我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一樣，鳥衛會吃掉誓約者的肉身，鳥衛會吃掉青斐的軀體。我不要，我不要青斐在我眼前消失不見，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　我將鑰匙插在地上，連滾帶爬的爬到了青斐身旁，擁住青斐。我不要任何人帶走青斐，青斐是我的，青斐是我的。

滾燙的眼淚已經流了滿臉，串串珠淚滑過了臉龐，滴在青斐的眼睫上。青斐，你在傷心吧？不要哭泣，不要哭泣……要走，我會陪你走完這一生，我會陪你，我們約定好的，戰爭結束就回到太陽花田開始過新的生活的，我們會一起過新生活的。

「青斐，青斐……」　我呢喃著，捧著青斐的臉，擦拭著他嘴裡殘留的血液。　「我會陪你走完，別怕，別怕……」

鳥衛迴旋在天，像是做最後的警告般，發出淒厲的獸鳴聲，我知道這個聲音是預告著牠們將要實行與契約者的約定，牠們要來吃青斐的肉身了，我不能退讓，無論如何，青斐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到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們約定好的，我們要一起過新生活的。

「詩涵快離開哥哥。」　晴夢在我背後叫喊著，她焦急的喊著。

「……」　青斐，我知道鳥衛要來帶走你了。但是，你不孤獨，我會跟你一起走的。

成群而下的鳥衛，俯衝而來，牠們各個張著血盆大口，血紅色的眼珠子，直逼我與青斐而來。青斐，這樣就好了，能這樣與你一起開始新的生活，我也願意，我願意。

「嗚啊──」　突然四郎擋在我與青斐身前，阻擋著鳥衛的襲擊。　「這些白鳥搞什麼？」

鳥衛們被四郎阻擋後又是回到空中，準備做第二次的攻擊。四郎看著身後的我與青斐，他擺出戰鬥姿態，看著天上的這些鳥衛。

「這些白鳥瘋了嗎？居然要攻擊主人？」　四郎手執金槌，對天比劃著。

「四郎，不能對鳥衛無禮。」　晴夢立刻攔下四郎。　「鳥衛乃是枝幹的使者，既然哥哥與牠們立下誓約，我們也就要服從這個誓約啊……」

「甚麼誓約不誓約？青斐兄都……」　四郎遮掩住口，看著天上的鳥衛。　「這些白鳥還要嗜殺主人的最後尊嚴，這到底是……」

「哥哥不希望妳也跟隨著他離開，希望妳能明白。」　晴夢蹲在我身旁，拉著我的衣裳。

「我不要……」　我搖頭，我不能接受，青斐一個人走得太寂寞了，他會孤單的，從小就一個人的他，他會孤單的。

「詩涵！」　晴夢大喊著，眼看著鳥衛又要再做第二次攻擊，他拉扯著我的手臂，讓我離開青斐。　「妳若待在哥哥身邊，妳也會被鳥衛吃的啊！」

「是啊……」　這樣不正好嗎？我就是要與青斐一起走啊……我甩開晴夢的手，我擁著青斐，我不會離開青斐身邊，不會離開。

「詩涵──」　晴夢厲聲尖叫，他拉扯我的衣裳，心急如焚，眼看鳥衛就要集結而下，她高聲呼喊著。

突然，狂風席捲周圍，鳥衛被擋在狂風之外，這道風牆，是緒羅。

「快解開這道阻礙，別妨礙我們實行誓約。」　風牆之外傳來聲音，隱約可以看到鳥衛的身體又起了另外一層變化。　「皇子翼青斐，已經與我枝幹結下契約，現在該是履行約定的時刻了。」

「枝幹……」　晴夢驚訝的癱軟在地，不敢抬起頭。　「枝幹……」

「這是最後的警告了，若再不聽勸，在場的人都會成為我枝幹的養分！」　枝幹的聲音迴盪在每個人的耳中。

緒羅猶豫半刻馬上解除風牆，眾人一時之間似乎明白青斐與鳥衛還有枝幹當初結下的是甚麼誓約了。四郎驚愕的看著青斐的軀體，感到不可思議般摀住嘴巴。

「晴夢小姐，晴夢小姐。」　楊孟溪立即奔了過來，抱住已癱軟在地的晴夢。　「看來我們不能跟這些鳥作對了。」

「別讓哥哥為難了，詩涵……」　晴夢轉頭看向我，輕輕的吐了出口，便昏厥過去。

「可惡！怎麼會有人結下這樣的契約！」　楊孟溪撇了嘴，便將晴夢抱離青斐身邊。

鳥衛又盤旋至天上，看著底下的我們，我仰頭望天，淚眼迷濛，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心揪著，好疼痛，就宛如我的心也被雪米撕裂般的疼痛，我無語傾訴，我好想就告訴誰，我想跟著青斐一起離開，讓我跟他一起離開。

看著天上的鳥衛，我知道青斐當初與枝幹結下誓言，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要這樣殘忍……梟爺獨自飛上枝幹頂上，任軀體被鳥衛啄食，沒有人看見梟爺的最後一面，是因為梟爺早就屍骨無存的消失在這世界。現在，青斐也會面臨同樣的遭遇，但不同的是……

「青斐──青斐──」　我無力掙扎，看著青斐的軀體被鳥衛啄食。眼睛早已倘出血來，我不能，我不要──　「青斐……」

「……」　四郎抓著扭動的我，他知道這個畫面對我來說是極度殘忍，他抓住接近瘋狂的我，費盡全身力量抓住我。

「嗚啊──嗚啊──」　

吶喊，悲憤的傷口宛如迸出另一道傷痕，像似在傷口上灑鹽般，鳥衛捲起青斐的軀體，將肉身叼往空中，成群鳥衛分享著這肉身，濃烈的血液灑在每個白色大鳥的翅膀上，牠們嗜血，食腐肉，獲得誓約者的力量。

當年梟爺獨自飛往枝幹頂上任由鳥衛啄食，今日青斐竟是在眾人面前履行約定，太殘忍了，太惡毒了，怎麼能夠……怎麼能夠讓青斐在我眼前離去。

「啊───」　我抓傷自己的手臂，灑出血液，你們要血對吧！喝吧！喝吧！　「啊───把青斐還給我──還給我──」

「嗚啊───」

眾人的悲鳴聲在我耳邊迴盪，我已沒有知覺，若能這樣與青斐一同離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