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翎的生活日誌

「軒……軒轅皇帝，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扯緊手上的那卷黃布，實在不敢相信上面繡著的字跡。　「怎麼能立我為后……這……」

「朕……這輩子從來沒有決定過任何事物……」　軒轅緩緩走進房裡，嘴裡慢慢說著。　「甚至連女人都不是朕能選擇的。」

「那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隨便選擇啊？」　我急忙的搭上話，希望他快點收回成命。

「朕絕對不是隨便，朕對妳一點都不隨便！」　軒轅轉身拉住我的手，那卷黃布也就這樣掉在地上。　「那些只是形式，最重要的是妳。」

「軒轅皇帝……」　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神，突然無語了。那種執著的眼神跟青斐很像，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為什麼他會讓我有這樣的感覺……

「朕允許妳將朕當成他，把朕喊成他也沒關係！」　軒轅將手一拉，我也就跌入他的懷裡。　「只要妳說一聲『願意』就可以了。」

「……」　他的懷裡很溫暖，也有股清香，但是……　「軒轅皇帝，請三思……」　我趕緊退出他的懷抱，跪了下來。

「朕說過，妳不能跪我！」　他哼了一口氣，要將我扶起。

「軒轅皇帝，請收回成命！」　我抵制他的動作，依然跪在地上，看著他的眼睛，表示我的執著。

「妳……」　軒轅退了一步，身子靠上了小桌。　「怎麼妳會不願意呢？明明就把朕誤認了那麼多次……」

「軒轅皇帝，我對青斐……的感情，並不是誰可以替代的，而且我……」　我突然哽咽了起來，要我承認青斐的死訊這心如刀割的痛楚比甚麼都還要疼痛。　「請你收回成命。」

抖動弱小的臂膀，淚水劃過了臉龐，我比誰都還要愛著青斐，比誰都還要愛的，為何老天爺要如此捉弄，為何？

「朕……」　軒轅哼了一口氣，坐在小桌旁的椅子上，看著跪在地上的我。　「朕也不可以嗎……」

「……」　我不敢抬頭，更不敢答話，只能拼命搖著頭。

軒轅沒有說話，這寢宮安靜的只聽得到外面的鳥鳴聲，我不敢看軒轅，只想要他收回這道諭令。我可以感受的到他投視過來的眼神，是那麼受傷的，他一定滿心期望我能答應他，但是我……

「朕……對妳，並不是一時興起。」　他嘆了嘆氣，看著我。　「朕從懂事開始，就知道父母已經離開了人世，朕雖視赫查爾為仲父，但卻一直都是君臣關係。九歲繼位到現在，雖然皇城看起來一片祥和，但私下的暗鬥卻是層出不窮。」

「……」　我緩緩抬起頭，對上軒轅的雙眼。

「為了維持皇室與軒轅氏的勢力，朕聽取赫查爾的意見先後納了十三位正妃與二十四位偏妃……但是……她們入宮皆為了家族勢力，面對她們……雖然口中稱為愛妃，但卻像個陌生人，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軒轅緩緩說著，他凝望著我的眼神，透出了無奈與失落。　「對妳，朕第一次有那種感覺，那種想保護、想擁有……」

「……」　突然之間，我明白為何軒轅有些神態與青斐相似，他與青斐的性情太相同了，同樣過著壓抑的生活，雖然貴為皇族，但是心中長期累積的壓力，使他們成為同種性格的人。　「軒轅……皇帝……」

「朕希望妳能再考慮……不要一口回絕朕……」　軒轅攙起跪在地上的我，我隨著他的手勢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　我低下頭，我知道我該明白的拒絕軒轅，但是……看著他失望的表情，我竟是如此心疼。　「我覺得……你應該要再考慮清楚才是……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妳？」　他驚訝的看了我一眼。

「在天城隱士面前我沒有特意說明，其實我與楊孟溪是來自異世界的人類，來這只是為了找尋自己生存的目的。」　我緩緩的說著，對上軒轅驚愕的眼神。

「那……妳跟妳的夫君？」　軒轅仍是疑惑。

「是的，我也以為他就是我生存的目的，但是……『現實』卻要我失去他……」　我悲痛的說著，忍耐著一切痛楚緩緩說著。　「我要回到現實了，回到屬於我的世界了。」

「妳……妳到底在說甚麼？朕對妳的心意，妳還不了解嗎？」　軒轅急忙說著，他握住我的雙手。　「不要急著逃離朕，朕會給妳時間考慮。」

「不是的。」　我輕輕搖頭，看著軒轅那受傷的神情。　「你對我的並不是愛情，那只是一種憐惜的錯覺，我對你亦是這樣的感受。誤認你讓你有這樣的錯亂，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但這絕對不會是愛情，不會是的。」

「妳……」　軒轅難受的吸了一口氣，雙眼直視著我。　「愛情……」

「……」　軒轅的眼神染上了許多複雜，交雜在他原本就憂鬱的神情之中。　「軒轅皇帝……」　我顫抖的看著他的眼睛，充滿著憂愁與哀傷。

「朕對妳的，就不是愛情嗎？」　他淡淡的說著，瞳孔印出我的倒影。　「朕只是想讓妳陪伴在身邊，陪朕說說話而已……」

「軒轅皇帝……我……」　看著他的眼神，竟是如此讓我難過，拒絕他與否已經不是我所能表達的了。

「妳不要說了。」　他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巴，親暱的撫著我的唇。　「這樣就好了，若朕與妳早些相識，朕對妳的……就會是愛情了吧……」

我抿緊雙唇，握緊軒轅的手，淚珠滾燙的沾濕了他的手指。軒轅太寂寞了，在這深宮之中，他孤單的同時也缺乏愛。我能了解這一切突發的情愫，對他來說是衝擊的，我能明白也能了解。

遠處琴聲緩緩響起，這首曲子的旋律很熟悉，我鬆開了軒轅的手，站了起身。細細聽著這熟悉的曲子，找尋在腦裡的音符。這正是晴夢彈的曲子，而這曲子曾經是青斐所吹奏過的。

「好美的音色……」　軒轅也站了起身，走到我的前方。　「是羽翼公主所彈奏的吧？」

其實，就如楊孟溪所說，心痛青斐、心疼他、為他傷心的不只我一個，大家都跟我一樣，都跟我一樣心疼青斐的離去，也不願意相信他真的已經離去，晴夢想借用這首曲子來懷念青斐嗎？

曹曹切切染指之間，哀傷與思念被這琴弦引誘出來，道盡一切沉重的傷痛，道盡無數不捨的情緒。旋律陣陣環繞宮廷，手指撥弦之間，還能感受到淚兒滴落弦上的水珠聲。

「……」　我微微的笑了，淚水跟著迷濛雙眼，印上了軒轅的衣服。　「讓我……讓我這樣與你說一下話。」　我靠著他的背，最後一次感受眼前這男人帶給我恰似青斐的錯覺。

「……」　軒轅征了征身。

「我杜詩涵，愛著翼青斐，來到這個世界，若只是為了青斐，我不會後悔。」　我揪緊了軒轅的衣服，把我一直不想面對的事實，從我的口中說了出來。　「但……來到這裡並非如此，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完成。」

「……」　軒轅的背微微顫動，他别過頭看著靠在他背上啜泣的我。　「黑龍將軍？」

「青斐，就當你是青斐。」　我扯住軒轅的衣服不讓他轉身。　「我要跟你說再見了，青斐……你永遠會活在我的心裡，我永遠永遠記得你，永遠永遠。」　淚水潰堤在軒轅的背上，因為晴夢的琴音，因為眼前同樣寂寞的人。

隨著琴音，隨著呼吸而隆起的背部，我抓緊軒轅的衣服，想放聲大哭，哭盡我所忍耐的一切，訴盡我對青斐所有的思念，我只想要有一個人能夠聽我說，能夠聽我說完這一切。

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妳
是否這次我將不再哭
是否這次我將一去不回頭　
走向那條漫漫永無止境的路

是否這次我已真的離開妳　
是否淚水已乾不再流
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　
情到深處人孤獨

多少次的寂寞掙扎在心頭　
只為挽回我將遠去的腳步
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淚水　
只是為了告訴我自己我不在乎

是否這次我已真的離開妳　
是否淚水已乾不再流
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
情到深處人孤獨

「若妳……需要這樣的安慰，朕隨時都可以……」　軒轅看著我漸漸平穩的哭聲，他慢慢的說。

「軒轅皇帝。」　我微微笑，離開了他溫暖的體溫。　「我相信這是最後一次了。」

「是嗎？」　他聳聳肩膀，看著我的臉龐。　「讓朕任性一次吧！」　他雙手捧著我的臉，輕輕的在我額頭上留下深深的一吻。

我知道這個吻所代表的涵義，我默許軒轅的這個吻，他鬆開了手，看著我的臉。微微一笑，似乎現在說再多也都比不上會心的一笑。

「妳去吧！」　軒轅撿起掉在地上的那道諭令，他走到油燈前，就將那卷黃布燒了。　「趁朕……還捨得的時候。」

「……」　我看著軒轅的背影，了解他對我的用心。　「軒轅，謝謝你。」

我離開了軒轅的寢宮，隨著琴音來到了皇苑花園，這裡有座涼亭，晴夢正在這彈琴，他身邊坐著楊孟溪與四郎。晴夢看到我來了，便雙手撫琴，停住了琴音。

「詩涵。」　晴夢雙眼含著淚水，嘴角揚起笑容。

「晴夢……」　我看著晴夢，也看著大家。　「你們……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詩涵姑娘……」　四郎站起身，單腳跪在我的跟前。　「詩涵姑娘，只要妳沒事就好了。」

「四郎，讓你擔心了。」　我攙起四郎，看著楊孟溪。　「我已經決定了，即刻就去封印怨靈大門吧！」

「可以嗎？」　楊孟溪哼了哼笑。　

「可以的，我已經不在迷惘了。」　我看著楊孟溪懷疑的嘴臉。

「好吧！那就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