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翎的生活日誌

我看著被粉紅薄膜覆蓋住的雪米，我答應過妳的，我答應要與妳一起打開心門的，但是我心中所想的卻一直違背與妳的約定。我想選擇的是甚麼？即使我知道那根本不是正確的答案，我依舊想選擇他……

「嗚……青斐……」　我無力選擇了，癱軟的身子跪坐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無奈的嘶吼，大喊著，哭泣著。

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這裡，為什麼要逼我做這個選擇。為什麼，為什麼……

「哈哈哈……」　心魔看著我痛苦他越是高興，他笑著。　「妳看妳手中的指環吧！」　心魔手指輕輕一挑，彷彿有道白煙從我手中的指環裡跑出來。

「……」　我定神一看，身邊居然出現在皇宮裡的那個小男孩。　「你……你怎從這裡出來！」　我嚇了一跳，小男孩的身子忽隱忽現。

「不要忘了……我是妳們的期盼……」　男孩忽隱忽現的身影，輕輕的傳來這句話。他沒有開口，但是我卻聽得到他所想的。

「期盼……」　我顫抖的手想去觸碰他，但是手卻直接穿過他的身體。　「你是甚麼呢……期盼……」

「……」　男孩沒有講話，他用手比著前方，正指著青斐。

「他是翼青斐的元靈，也是唯一聯繫妳與翼青斐的因子。」　心魔笑著說。　「翼青斐的魂魄之沒有消散，就是因為這個期盼，若妳選擇他，就會得到妳一心所想得到的。」

整個空間，整個地面都在晃動，我緊扶著地板，看著這個空間慢慢產生變化。心魔把我與青斐在一起的種種畫面都一一呈現在這個空間。積羽城的相遇、囊花閣細心的照顧、南柯寨的琴音、與冥獸的每一場戰鬥、無微不至的保護、以及兩人終於面對彼此之間的牽絆，還有在雲夢太陽花田的靈合儀式……

我看著種種畫面，憶起那些往事，我曾許下願望若能與青斐在一起，我死都願意，我死都願意啊……但怎麼真正面對選擇，我卻猶豫不決呢？這就是現實的我嗎？這就是現實那個自私又膽小的我嗎……

我不夠愛青斐嗎？我的愛沒有比他給我的還要深刻，我不值得讓他來愛吧……我不值得讓他來愛吧！選擇雪米回到現實世界才是真正的選擇吧！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我眼淚流落，滴滴答答的如雨滴般宣洩。　「嗚……」　我的腦子好混亂，一些莫名的想法與聲音就這樣流竄到我的腦海裡，我明明不想這樣想，我根本沒有想過這些……

青斐是我的最愛，雪米是我的影子，這兩個人要我如何擇一？楊孟溪……楊孟溪的選擇也是如此難以抉擇嗎？為什麼他會那麼確定就是選擇回到現實世界，他心裡的矛盾也如同我嗎……

「妳……」　小男孩將小手貼在我的臉頰旁，他看著我說著。　「選擇最忠實於妳的選擇，在這個世界只要『妳想』就能成真。」

「只要我想……」　我哀傷的看著男孩，看著他的身體慢慢淡去。　「只要我想。」

我記得，露西法也說過同樣的話，完美世界雖不是我想像中的世界，但是卻是因為我極度嚮往才能夠來到這裡。『心魔不是這世界的魔物，他不屬於任何地方，他屬於每個人心中的猶豫、恐懼、忌妒、憤怒……他是每個人心中的產物。』耳邊迴盪著露西法所說過的話。

『在完美世界只要＂妳想＂就可以達成。』

「只要我想就能可以達成，只要我想……」　我細喃著，將鑰匙撐在地上站了起身。

「妳想清楚了嗎？要做出選擇了嗎？」　心魔輕笑著，他知道無論哪種選擇都會讓我痛不欲生。

心魔不是完美世界的魔物，她是每個人心中的猶豫、恐懼、忌妒、憤怒。只要心中存在著任何一個分子都會讓心魔壯大。我猶豫著該做如何選擇，我害怕做了某種選擇之後心裡會後悔，我的忌妒，我的憤怒……這些都是讓心魔在我心中生長的最好養分，他之所以會那麼強大，他之所以會那麼巨大都是因為我……

我不該做這些選擇，我根本不用選擇，我要相信自己，忠於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是該結束的時刻了，這一天我等了好久，雪米也等了好久，青斐也等了好久，我們不要被侷限的虛擬給迷惑，我們根本不用相信心魔所給的選擇。

「我要做出選擇了。」　我舉起鑰匙指向心魔。

「好，我洗耳恭聽。」　心魔竊笑著，他明知不管我做如何選擇，我都是個失敗者。

「我的選擇就是……」　我深深了吸了一口氣，在這一秒，我從來沒有那麼相信自己過。

「嗯……？」　他輕勾唇角，準備吸收掉被我遺棄一方的養分。

「我的選擇就是，你死──」　

我在身上施展了飛花遁形，抓緊鑰匙往前一刺。我要忠於我真實的想法，我需要雪米，我也需要青斐，失去這任何一方我都會後悔，就算回到了現實世界，就算與青斐待在完美世界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遵行與雪米的約定，我也要守住與青斐的那個期盼，我不能在這讓心魔左右我的想法，他是我心中的產物，他是我心中疑惑所產生出來的怪物，既然我能讓他生，也能讓他死……

「呃──」　心魔被鑰匙刺中，他龐大的身體開始蠕動。從他的身上開始竄出細小的蟲子往我身上飛來。

「萬蠱蝕天──」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施展這個蠱術了。巨大的骷髏頭包圍住心魔與我，心魔體內竄出的細小蟲子正在與蠱術搏鬥。

我不能認輸，這是一場意志力的戰爭，誰鬆口氣誰就輸了，我不能，我不能退讓，我不能輸給我自己懦弱產生出來的怪物。

「你消失吧！消失吧──」　我不會輸給你的，我不會輸給你的……

突然一層冰雪包圍住我與心魔，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法術，冰雪化作尖銳的冰錐，刺向心魔。我對這雪白色又有點泛藍的冰錐顏色感到熟悉，我轉頭一看。

「雪……雪米……」　我簡直不敢相信，雪米居然在我身後幫助我。

「詩涵，謝謝妳遵守約定。」　雪米凝聚手上的雪白冰刺，往心魔身上砸去。

「……」　我不敢看另外一方，既然雪米已經醒了，那青斐……

心魔那鬼魅的尖叫聲，整個空間都像洩了氣般的不斷轉動，這個尖叫聲，就是我一開始掉近完美世界所聽到的一樣，原來就是心魔……他的聲音像利刃、像尖刀，像把指甲刮在玻璃窗上那樣刺耳。

這樣的聲音，震的我耳膜都快裂了，就快支撐不住了，雙手又不能離開鑰匙。頭痛欲裂，兩腿顫抖的不像話，我已經……突然！一雙輕柔的雙手包裹住我的耳朵，那如羽毛柔嫩的觸感。

「……」　我的眼淚流了出來，我知道這個觸感，我知道這雙手是誰的。我無法相信，這是夢嗎？這是夢嗎？

「詩涵……」　他的聲音又再次出現在我的耳旁，連我做夢都想聽見的聲音。

「青斐……」　我下了更大的決心，使出更多的力氣，我不畏懼心魔，我不怕他，不怕！

骷髏頭被銀色羽毛包圍住，外層又被雪白的冰錐的圍繞，我們三個人在這裡共同抵制前方的心魔，不管他有多壯大，不管他的叫聲多淒厲，這是我的選擇，不管未來會如何，不管之後會怎樣，我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毀滅我那顆脆落的心。

我從未想過我們三人竟然會如此齊心協力，我之前所怨恨的雪米，雪米所忌妒的青斐，在今天，我們共同的目標是心魔，毀滅你，我們要毀滅你。

「啊────」　心魔的尖叫聲從樓梯的底層升了上來，他的聲音就像對著山谷大喊的回聲，來回穿梭在我們的耳邊。

羽毛散落在天空中，青斐的羽翼散落在這個空間，他們宛如一根根羽箭同時刺往心魔身體裡，這是最後一擊了，最後一擊了。

「心魔，你消失吧！消失吧──」　用盡全身力氣，我將鑰匙猛烈的送進他的心口，成千上萬的蟲子便往這個缺口蹦了出來，像湧泉像燒燙沸騰的熱水，一股腦子往我身上襲來。

「……」　青斐張開羽翼從身後抱住了我，讓羽翼去接觸這些蟲子，蟲子像硫酸一樣侵襲著青斐的銀翼。

「青斐……」　我看著銀翼被這些硫酸侵蝕，這種疼痛使我無比心疼，我握緊鑰匙往右一扭，你們這些無知小蟲還不快給我滾開……

慢慢，聲音已經散去，心魔的軀體只剩粉紅色的薄膜空殼，而鑰匙刺中的地方正是心魔身後的鐵灰色大門，那道被我封鎖的大門，那道回到現實世界的橋梁。

「青斐……」　軟下身子，我還是不相信眼前青斐確實存在。　「你的羽翼……」　他的銀翼因為那些蟲兒的侵蝕，已經變的破爛不堪了。

「……」　他不語的微笑，並且將銀翼折掉，還有他耳朵上那象徵羽翼國榮耀的神聖羽毛。

「青斐！」　我嚇了一跳，並且手往他的臉撫去。　「……」　我的手穿過了青斐身體，我觸碰不到他……即使他就在我眼前……

「別哭……」　青斐搖著頭，他不希望看到我的眼淚。

「青斐……」　我的心在此刻疼痛了好幾千次，我與青斐真的沒有結果嗎？　「真的是你嗎？青斐……」

「是我。」　青斐撫去我的眼淚，他能觸碰到我，但我卻無法觸摸到他。　「別流淚……妳應該知道的，我已經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了。」

「青斐……你要我，你要我以後該怎麼辦……」　我不願意聽到這個答案，我不願意，我揮動雙手，我想抓住他的手臂，卻怎麼也抓不到。　「青斐……」

我日思夜想的人，他就在我的眼前，摸不著也觸不到，是不是我太貪心了呢？明明就可以看的到他，明明就可以聽得到他……但是再多都不夠，都不夠……

「詩涵，別這樣……」　青斐輕握我的手腕，將我摟在他的懷中。　「別這樣……」

「嗚嗚……」　那個沒有溫度，沒有心跳聲的胸膛，就像空氣般，就像隱形的軀殼般，眼淚無法停止……

怎樣都無法停止心中的這份愛戀，那是我們的期盼啊……沒有溫度的嘴唇吻去我眼角上的熱淚，如珍珠項鍊般晶瑩的淚珠，顆顆沉沒在無聲的大海裡。